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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城——咸阳
咸阳是名副其实的纺织城,光市区就有国棉一厂、国棉二厂、国棉七厂、国棉八厂、陕西第一毛纺织厂、陕西第二毛纺织厂、陕西毛条厂、咸阳纺织机械厂、咸阳纺织器材厂、陕西第二印染厂等。至于小一点的纱厂、布厂那就更多了。咸阳人家家同纺织厂有联系,不是纺织厂子弟,就是家庭成员在纺织厂干活,更不用说拐弯抹角的关系了。
咸阳地处关中腹地,自古有水陆交通之利,无旱涝侵扰之忧。泾渭流域盛产棉花,在清代咸阳已是重要的棉花集散地。1936年陇海铁路修至咸阳,加上抗战原因,中国银行在咸阳开设了“中国机器打包公司’(简称“打包厂”,即现在的国棉八厂),主要对原棉分拣、打包,更是促进了咸阳棉纺织业的发展。说到打包厂还有一点故事。抗战期间,日本飞机对咸阳多次轰炸,打包厂是重点目标。据说原因是山西工人给家里写信,误将打包厂写为大炮厂。山西为敌占区,有人告密,咸阳遂成日寇重点轰炸地区。老汉小时候在八厂还见过一个巨大的炮弹,听说是日寇投下未爆的。
解放以后,相继建起了一系列纺织厂及相关企业,咸阳成为了闻名遐尔的纺织城。过去,远方亲戚来咸阳,一个重头戏就是到纺织厂参观。那时各企业都有专门机构和人员操办此事。这可能是“企业游”的前身吧。
纺织企业是劳动力密集型的,技术含量并不是太高,主要耍的是人——熟练工人。机器24小时不停,工人黑天白日伺候。劳动强度之大非一般人所能想象。一是人分早中晚三班,或是一周一换,或是两天一倒。反正很难睡个囫囵觉,不出几天生物钟全乱。二是上班8小时内围住机器转,没有歇息的工夫。原来有个统计,说一个纱女一天要跑多少路,一年跑多少路,数字惊人。惜老汉未记。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人爱享受吃不了苦,就是计划经济时代,进工厂当工人本是十分风光的,但常常有新招的人受不了,卷铺盖偷偷走人。纺织人吃肉时自我调侃:这是拿人肉换猪肉。美国法律严,人权盛,工会也厉害。纺织工人嫌声音大,嫌水气大,嫌劳作累,给资方闹,资方只好加钱。加加加,一直加到成本过大工厂办不下去。资方一气之下关门了事,弄个皮包公司从中国进货,既挣钱又省心。好在中国人多,人命又不太金贵,离这一天还远。
独特的企业环境造就了独特的企业文化,也造就了独特的纺织人性情。也许是老汉在这个环境浸泡过久,是不是纺织人,老汉凭三言两语就能辨别。纺织人的特点是直爽、热情、认真、实诚。啥就是啥,不颠倒,不掩饰,不转弯;有啥说啥,话说当面,心不藏事;热情异常,别人落泪他伤心,别人高兴他兴奋;认真劲更是叫绝,特别是老一茬的人,前脚退休回家,后面就有人上门聘请,不询问,不考察,直接上班顶岗。这些本来是异常珍贵的品质,然而不是我不明白,可能是世界变化快。现在老汉见了纺织厂的哥们姐们,常说的话是不要太直了、太露了、太热了、太真了。连自己孩子上学,老汉都不敢让在纺织厂子校待太久,到高中立马转入社会学校。老汉亏吃大了,生怕类似的不适应重演在孩子身上。不知道是社会堕落了还是老汉堕落了。
纺织厂的普通话是河南话。这同企业初期职工大多来自河南有关。以前如果在企业听到陕西话,人都会异目相视,同粗俗、没档次相连。现在可能不同了,国家推广普通话,孩子们以京腔为荣,以河南话为鄙,纺织厂的普通话——河南话逐渐式微。
咸阳纺织企业出的名人不少。以赵梦桃、吴桂贤、张艺谋为代表。赵梦桃,曾是全国纺织系统劳模、全国劳模、“八大”代表,去世时年仅28岁。在国棉一厂,提起赵梦桃无人不晓,无人不敬。吴桂贤,“赵梦桃小组”的一员,后来官至国务院副总理。尽管对吴桂贤略有微辞,但她像赵梦桃一样,凭自己的苦干实干赢得了一厂绝大多数职工的爱戴。老汉听说,吴桂贤当时每次从北京回来,第一件事是换上工装到车间干活、看望姐妹。姿态也罢,做秀也罢,现在几人能及。张艺谋就不必多说,现在名震华夏。当年他栖身国棉八厂,做的最多的是办墙报弄专栏搞宣传。老汉现在还能记得毛泽东去世时他与同事办的专栏,他拍摄的工人恸哭的照片,现在仍然震撼老汉的心。张艺谋就是凭刻苦执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说起咸阳纺织厂的故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老汉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人们知道咸阳的时候,也知道咸阳是纺织城。在纺织城里,有千千万万的姐妹在辛苦劳作。她们是值得人们同情、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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