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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离开“咪的”村子,从云南回到广东,转眼二十多天了。完成一件该做的事情回到家休养,也好几天了。每天除了常规的吃饭,吃药,睡觉之外,就是看咪的村的照片,搜咪地村的资料,想咪的村可爱的人们。我想,是该写点什么,来纪念一下在那个美丽的哈尼寨度过的难忘的日子;是该做点什么,来释放心中那久久不能平息的情感了。
一,出发
云南之行,缘于我的哈尼族朋友曹丽波多年来不断的邀请,缘于被束缚的心情急须一个缓解的出口,也缘于对某件事犹豫不决的判断。对于独自一人在春节离开家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这于我家还是比较叛逆的事情。尢其是同时还要面对各种阻力:高反,病情,等等。决定是艰难的,计划却不如变化快。当约好的同伴一再推迟出发日期到最后终于爽约,在等待中耗尽耐心同时也增长勇气的人,义无反顾独自一人踏上了云南之旅。因为,这是一次关于身、心的旅行。
二,到达
当我在昆明开始一路被旅行社转手N遍倒卖到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又转回到昆明后,我把行李打包从邮局寄走,就一身轻松的踏上了昆明到建水的班车。建水,位于云南南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游北岸。建水,明清时期又称临安,历史上文风盛行,古有“文献名邦”、“滇南邹鲁”之誉,古迹众多。从昆明坐了三个半小时车到红河洲建水县城时,我的哈尼族朋友曹丽波带着她的新婚丈夫老刘,以及她弟弟还有她弟弟的小面包车,以及一堆肉菜年货等等,一块儿在建水古城迎接我。从这里出发,等待我的,还有35公里的柏油路,十多公里的石子路,以及17公里的山路土路,最终到达哈尼寨。
曹丽波所在的村子,叫咪的村,念作“MI DI”。全村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沿着进村的主路从上而下,组成一个集中的寨子。建筑以泥土屋为主,房子主体有主人住的炕(大多已不用了),厅,厨房,晒台,阁楼,还有鸡栏猪圈等。一般人家通常养着猪鸡驴等。猪通体黑色,肉质很香,我以为应是著名的品种香猪,请教哈尼人,哈尼人却不以为然:我们就叫它“猪”。鸡也是皮毛皆黑,一只土长土长的成年鸡,能炖三小时而不烂,炖两个小时还嚼不动。驴也是很普遍的家畜,通常只养一只,用以驮物柴禾稻米等。曹丽波邻居家的驴,很爱热闹,常冷不丁的伸头出来,月光下看,孤孤单单黑黝黝的影子,使人有几分怜悯。村里有三百多户人家,一千多人,以农耕为主。其中哈尼族占绝大多数,因此,哈尼人的新年,就成了主要的节日。哈尼人的年是汉族春节过后第一个龙日开始算。我到达那天,按汉族的说法,该算是除夕。是日,从各地工作、务工的村民都赶回来了,平时寂静只有留守老人和儿童的寨子里开始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忙着为过年忙碌,小孩子追逐着满村跑,整个寨子里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曹丽波家里一样热闹。四弟从蒙自赶回来了,侄儿侄女们也从建水县城回来了,加上在家的老爷子老太太,还有三哥,还有从浙江赶回来的大哥。泥土屋带来的乡情味道,老头老太太亲切的招呼,曾经在广东相识相见过的曹丽波家的年轻人如她弟弟媳侄儿侄女脸上真诚不掩饰的热情,每个人脸上纯朴又灿烂的笑容,一时间,让孤身从千里之外赶过来闯入这个哈尼大家庭的我,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不需要缓冲一下,就这么愉快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三,过年
哈尼的年,是连过四天。第一天祭龙,这一天不敲鼓,只有晚会。第二天第三天开始跳鋩鼓舞。最后一天是在鋩鼓舞会上加上哈尼族特色的化妆舞会。先说祭龙。祭龙是哈尼人过年最重要的节目,是对过去一年神灵庇护的感恩,是向龙王祈祷新一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仪式,也是族人道德自律的一个标准。据说能参加祭祀活动的男子为数不多,连带头的族长共有九个,几乎都是世代“清白”、道德品行俱佳的人。连祭龙所用的猪,也是有讲究的,不但猪要好,连养猪的人家,那一年都不能不好的事情。而祭龙的地点在寨子后面的树林里,这片树林,平时是杜绝造访的。它神秘而神圣。不止女性,村寨里还有很多男子,从没有踏进过“神林”一步。就连年幼的孩子,也没有谁会到村边的“神林”去玩。祭龙的族人们在树林里献祭,完成整个仪式,需要大半天。祭龙完毕,再将猪肉分开,每家分一小块,谓之“龙肉”。此龙肉一般不吃,晾晒起来,直到开春农耕伊始时,放到水田里,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好收成。至此,首尾呼应,祭龙才算完毕。
我们第二天在曹丽波大哥家吃饭的时候,恰逢族人祭龙回来,分得一块“龙肉”。大哥一家平时均在外,家里的田地早不耕种了,于是,那一小块“龙肉”便成了我们晚餐的一部份。
晚上的哈尼村子,是最热闹的。祭龙当晚,村子文化室里会举办联欢晚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我的哈尼朋友们怂恿我上去唱首广东歌,然而在能歌善舞的哈尼朋友面前,广东人的音乐舞蹈细胞实在少得可怜,因而也不敢献丑。村子里条件有限,音响器材实在不给力,然后这丝毫不损咪的村人的雅兴,村人饭罢各自端着小凳茶水,或唱歌,或跳舞,男女老幼兴趣盎然,各得其乐,甚至有喝高者跳到台上伴舞,也能博得大伙善意的喝采。台上人忘我地唱,台下人欢快地笑,旁边有人放烟花,小孩子们在尖叫。我站在千里之外的哈尼小村子,挤身热闹的人群,听着身边的欢声笑语,看烟花在漆黑的天空绽放又熄灭,看灯光下身旁哈尼兄弟曹克和小强的笑容亲切又温暖,心里突然满是感动。
四,鋩鼓舞
第二天中午,蓦然听到鼓声。曹丽波便一脸兴奋的告诉我,晚上看鋩鼓舞去。过年的重头戏,也是最吸引我最神秘的鋩鼓舞,终于来了。鋩鼓舞,鋩者代表谷子的饱滿,鼓者代表谷子粒多,鋩鼓舞是哈尼人祈祷庄稼饱满、粮食丰收或庆贺节日喜事、祈祷风调雨順、万事吉祥的一项仪式。哈尼人的鋩鼓舞,不但跳出了建水,跳到了青岛北京等城市,还跳上了世博会,跳到了国外的舞台。咪的村子里就有好些专业的鋩鼓舞者。我听了曹丽波的话,不其然想起上午阿宝说的话:晚上帮你抢鼓。抢鼓?鼓还能抢?鼓为什么要抢?这是怎样的呢?不禁兴奋又好奇。晚饭,照例吃了很久。等终于散席打着手电绕过半条村子赶到村小学门口时,只见人声鼎佛,几乎全村人都聚到这里,先到的人们已跳了好几遍了。原来跳鋩鼓舞也意味着某种仪式,谁跳得越多,就表示谁家那一年内顺顺利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于是村里每一曲跳快毕之时,随着跳者整齐的“CUO、 CUO” “CUO、 CUO”的呐喊声(发一声,意为跳,跳起来),圈子外的人就紧张起来,随时做好抢鼓的准备,甚至有喝高的为抢鼓而打架。这是全村人的狂欢,男女老幼只要能走能动,都可以参加,成为舞会的主角。我看到他们围成两圈,最里面一圈所持者为鋩,圆形,状如汉人的锣,较小,此鋩可敲也可舞,如舞则用两手持,如敲则左手持鋩,右手持槌。跳鋩者,舞步简单随意却优美,有些动作似献祭,有些动作如祈祷,轻者如小心地打扫猎途中的脚印,也似在用力踩田埂,有時又像赤腳被火燙似的快速點地又离地。他们时而空蹬,时而送胯,时而扭腰,时而跪地。当他们双膝跪地,双手將鋩高高托起,身体后仰倒地时,又仿佛是在虔诚地祭龙。鼓者,左手持鼓右手持槌,动作简单,四个拍子走两步,绕场而鼓。舞者率性随心而舞,观者也随之心情飞扬。我看得心痒,但当三哥、小强等夺下我的背包、水等随身物品,肩套上他们抢到的鼓,手塞上槌,硬生重被架着上去跳的时候,凭他们在旁边怎么示范要领,却怎么也跳不出那种模样和味道。于是就乖乖做个观众,当一曲要毕时,便鼓动身边的人抢鼓,当三哥、小强、丽波、或者阿宝阿森跳到跟前时,便大喊“加油”。
阿秋曹敏也来了,带着他们的“哈尼小王子”普鲁斯。酷酷帅帅的小家伙一出现,便被人们争相逗着玩。小家伙玩了一圈,却拍着小手要去跳鋩鼓舞,于是,专业的鋩鼓舞者李四,便抱着小家伙跳起了鋩鼓舞。看着李四怀中普鲁斯脸上洋溢着的甜甜的笑容,我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鋩鼓舞就是一条纽带,把男女老幼妇孺村里村外的人都联系到了一起,这种无声的沟通,肢体语言的交流,就像一股清泉,滋润着人的心灵,打开了一扇通向外界的窗,既展示了自己的美丽,同时也使自己走向了全世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鋩鼓舞,我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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