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花季少年的他,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天,就听不见这个世界的欢声笑语;原本该成家立业的他,却在7 岁时得了罕见不治之症,从此与床为伴。面对不一样的遭遇和未知的将来,他和他还有他们的家人一直坚持着。
“不完整”的家
周五终于到了,这对于13 岁的钊钊来说也是最高兴的一天。分别一个月之后,他又一次可以回家了。一大清早钊钊就起床自己收拾好了东西,前一天他就知道爷爷会一大早坐县上的班车来咸阳接他。钊钊出生在永寿县长宁镇袁家村,因为从小听力障碍,6 岁开始钊钊就被爷爷送到了咸阳康复教育学校接受听力培训,因为上学校迟,导致他错过了耳蜗植入的最佳年龄,所以一直带着助听器。
今年是钊钊在康复教育学校的第6 个年头,每天钊钊都是和跟他一样有着听力障碍的孩子们在一起生活学习。像他这样状况的孩子目前也只能在康复教育学校接受教育。每学期650 块钱的费用,既包括学费也包括住宿费和生活费。爷爷在开学初把钊钊送来学校,然后每个月接钊钊回一次家,有时候家里农活多,爷爷也会两个月接孩子一次。整个家里除了钊钊之外,年过六旬的爷爷右手残疾,爸爸是聋哑人,妈妈是癫痫病患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钊钊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小旭(化名),有听力障碍和语言障碍。旁人说话,孩子几乎听不到,也不会说话,只会简单地喊“爷爷奶奶”两个词。
两种命运
为了让钊钊和哥哥尽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爷爷曾经一度花两份学费,把钊钊和他哥哥都放在咸阳康复教育学校就读,两年前小旭“毕业了”,康复教育学校只有小学部,学生上完6年级就只能毕业,另择其他学校。爷爷想把小旭送到村里的小学上
学,可学校不接收那样的孩子,最后没办法又联系到了咸阳市聋哑学校,用爷爷的话说就是:“孩子不去,死活不去学校。”最终没办法,家人就放弃了小旭上学的机会,一心一意地供钊钊上学。
现在钊钊在城里上学,而哥哥一直在家里,由奶奶照顾抚养。那日在钊钊家里,看到家里一下子来了很多陌生人,小旭躲在屋子里,任凭奶奶硬拉硬拽,小旭就是撅着屁股后退着,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娃害怕见生人。”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小旭比钊钊大两岁,身体却没钊钊壮实,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细竹竿,黑黑瘦瘦的,目光呆滞,不敢看人。“ 小旭跟钊钊相比差太多了,只能把希望放在钊钊身上。”爷爷说。钊钊的老师小君说,钊钊智力正常,就是有点听力障碍,但钊钊的哥哥就不一样了,除了听力障碍,而且还有自闭症,“如果家人今后不努力,钊钊的哥哥或许一辈子就只能那样了。”
默契的亲情
钊钊回家,全家人都很高兴,包括钊钊在内。钊钊的家只有三间房,院子是和别人一起共有的,三间房连成一排,爷爷奶奶睡一间,爸爸哥哥睡一间,妈妈睡一间。每间房内看不到任何像样的家具,土坯墙上都糊满了报纸,房子的顶棚还能看到椽子檩子。或许是好久没见弟弟了,钊钊的哥哥一回来就和钊钊扭在一起相互挠痒痒。看着两个孩子嬉闹着,一旁的爸爸脸上堆满了笑容。爸爸好像记起了什么,把钊钊拉进屋子,从兜里拿出手机比划着。钊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从自己兜里也掏出了手机,爸爸一看就笑了。钊钊的手机是爸爸上个月花了150 块钱在镇上买的,手机里面只存了爸爸、姑姑、卖手机人的号码。这个手机钊钊可以带到学校。“他爸虽然不说话,但担心孩子在学校有啥事。”爷爷说,家里只有那一部手机,平时都在钊钊爸爸兜里揣着,钊钊只要一打电话来,他爸爸第一个接通,然后才给爷爷接听。
钊钊的妈妈在全家人眼里算是个“局外人”,看着钊钊回家了,他妈妈目光呆滞地坐着大门外的一根木头上,看着院子里嬉笑的一家人。两个孩子也不去妈妈身边。但在照相时,妈妈会不由自主用自己的双手揽着钊钊的胳膊。
挣扎地活着
钊钊是爷爷和爸爸奋斗的目标,爷爷存起来的钱全都用来支持钊钊好好上学,争取长大以后养家。而对于章龙(化名)的母亲来说,“只要孩子能少疼一点就谢天谢地了。”
幸运的是,钊钊和哥哥自从一出生,老天就告知他们“他们这一辈子都与常人不一样”,他们有听力障碍,他们将会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章龙却完全不一样,他有过温馨的家庭,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他像健康孩子一样上过学。如果用“ 骨瘦如柴”形容章龙的身体,还不足以表达,或者可以用“骷髅”来形容更为恰当。他左肩胛骨和脊椎之间可以塞得下一个折叠了三层的口罩。用他母亲的话来说:“ 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副骨头架子。”
26 岁的小伙体重不到30 公斤,旁人看上去就是一副骨头架子,由于身体各部位的骨头与骨头之间几乎没有肌肉,就算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章龙都感觉到身上有一种强烈的痛感,为了不让他如此疼,他身上的肢体之间,垫满了轻薄的棉花垫子,这些垫子是他妈妈自己从工厂专门做的。虽然两人都是残疾人,有着不幸的家庭,但也有让钊钊最高兴的时候,但对于26 岁的章龙来说,“最高兴的事就是让我快点死去,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从7 岁发病至今,关于章龙的病情,不知道的人说是全身瘫痪,知道的人却也没听过这种叫做“进行性肌肉营养不良(类似于一种肌肉萎缩症状)”的病。“它不像是癌症,医生都知道该吃什么药,他的这种病没人敢给开药,除了止疼药。”一张宽1.5 米的床,母子俩一起睡。章龙的身下垫着厚厚的三条棉花毯子。“彻夜彻夜的疼,我要不停地给他翻身体。”母亲张晓英说。
13 年的卧床生活
13 岁的钊钊,即将毕业开始上初中,同样在这个年龄时的章龙却永远卧床不起。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能上学,生活不能自理,每时每刻与床为伴,吃喝拉撒完全靠着母亲。
1994 年,一次突然的摔倒,成为了章龙这一生卧床的起点。谁也没想到,这次摔倒之后,章龙自此以后的步行就出问题了:走路老摔跤,走路姿势与常人不同。
他妈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四处求医。13 岁那年,章龙的初中生涯刚过完一个学期,他就永久卧床了,行走要靠别人搀扶,整天要跟着妈妈四处奔波求医,中药成箱地喝着,但不见起色,他的身体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起初那些年,偶尔还会坐着轮椅到院子里转转,可现在他只能整日躺床上。
章龙的家,60 多平米,这是他母亲单位分配的房子,是那种老式楼房。他家在一楼,一个简易的厨房外加两间卧室。房间基本没有什么光线,就算开着灯,屋子里也显得昏暗。家里除了他们母子俩,70 多岁的姥姥也住在一起帮忙照顾他。现在坐立起来和出门看看外面,已经是章龙的幻想了。每天三餐,母亲端着碗喂他;每天上厕所,母亲抱着他解决。虽说三餐,“但每次都只能吃一两口。就算想给吃点有营养的他都吸收不了。”
张晓英说。刚开始卧床那会,章龙偶尔还会让家人推到院子里看看外面的风景,可这两三年,他都没有出过门了。“院子里有邻居,有他从小玩到大的同学,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现在这样。”张晓瑛抹着眼泪说,就连理个头发,都得把理发店的师傅请到家里来。
未知的将来
家里五口人,靠着7 亩多地的收入生存,农活不忙时,奶奶一个人忙地里的活,爷爷和爸爸外出打点零工。“出不了远门,就在村子里,谁家盖房或者收拾庄稼什么的,我们去帮忙,挣点钱。”爷爷说,“一年也万把来块钱,够全家人吃喝了。”奶奶时不时地摸摸钊钊的头,笑着对旁人说:“我们一家子就靠钊钊了。”奶奶的意思就是把钊钊好好供得上个初中,完了就准备给娶媳妇养家。但爷爷不这样想,“要是命好,能上高中,考大学最好了,这样我们全家就有救了。”虽然如此说,爷爷也在叹气,他和奶奶都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万一哪一天有什么不测,这一家子都不知道谁来照顾。”
爷爷给自己的年龄画了个线,再能活五年,就不愁了,至少钊钊成年了。”但这些并不是爷爷最发愁的,“孩子马上毕业了,往哪儿放,这是现在最愁人的。”爷爷说。据钊钊的老师小君介绍,康复教育学校1997 年成立之初,共有6 个孩子,目前这些孩子都长大成人了,有上大学和上技术学校的,有干个体的,有做按摩的,也有打工的。
不一样的命运却面对着一样不可预测的未来。对于章龙来说,这两年除了止疼针和止疼药,基本上不再靠其他药物。张晓英以前是工人,今年她不再上班了,每月1000 多的工资,再加上各种社保,这就是全家所有的经济来源。
张晓英说,自从孩子生病之后,每年年底会有政府和一些单位企业的慰问,送些米面油,有时候还会送慰问金。章龙每月可以领取50元的残疾人补贴费,除此外,再无任何补贴。
“当初医生诊断,像他这种病情,最多活到18 岁,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尽管孩子的病情永不见好转,但张晓英依然有信心,“我就这样陪着他,照顾他,只要他能活着一天。”
本报记者 严淑萍/文 文稳翔/图 |